原创小甜文
今天是个春光明媚的好日子,万物生长,古树萌芽,天空像是一块淡蓝的幕布,只有远处懒散着几多薄云。村子前的森林俨然是一片新绿的海洋,略有微风拂过,就能听见沙沙的歌声。鸟雀绕在森林上空盘旋,突然高声鸣叫着俯冲,利箭般一头扎进绿叶里,然后像一个不擅长憋气的游泳者一样,没多久就从林中窜出,它们跃出的弧线,很像童话插图里的海豚。在今天这样温暖、明亮的阳光下,一切事物都焕发着新鲜的光彩。
我被安置在了二楼的阳台上,春日独有的温暖空气紧紧把我包围,让人觉得是不是可以与自然融为一体。这醉人的舒适感使我也产生了幻觉,我感到右臂与左腿好像根本没有被父亲切掉,于是我尝试向森林伸出右手,但只有那从抽搐的幻肢末端传来的疼痛,嘲笑着我,令我不得不紧咬住嘴唇,才能忍住不发出尖叫。它让我接受自己已经成为残废的事实,让我只能颓然地瘫在藤椅上,羡慕地看着沐浴在阳光下萌芽的花花草草,嫉妒地看着那些自由自在地奔跑嬉闹的孩子。
【资料图】
像这样感到嫉妒,并不是在被抛弃以后才产生的。
即使是仍然留在家里的那段时间,我也从来没有与同龄人玩耍的资格。我只能被锁在在阁楼上,像一件因为不合时尚而被主人抛弃、遗忘的衣服,呆呆地躺在地板上,身边是已经被翻得卷起来的连环画和童话书,每一页内容我都烂熟于心,甚至可以说出插图的细节。在漫长的时间里,我能做的只有一遍又一遍地背诵童话,用那些总是蕴含着美好与善良的字句塞满我的心,祈祷着有一天我也可以如那些角色一样过上“幸福快乐的生活”。
我一直以为这份孤独就是对我的惩罚,并且心甘情愿地承受着这一切。毕竟,作为魔法师家族的孩子却一点魔法也不能使用,的确是罪大恶极的事情。
但是我想错了。
原来那间空旷的阁楼,那些泛黄的书本已经是对我的恩赐了。
一周前,也就是我的十五岁生日那一天晚上,我被父亲用绳子绑住,丢进马车里,在漫长的颠簸以后,马车停止,在这片茂密到看不见星空的林子里为我松绑。
他说,生下我这样的人渣是家系的耻辱。
他说,即使是毫无魔法血统的凡人也不会如我一样被魔法拒绝。
他说,看在我流着他的血的份上,就不那么残忍地取我性命。
然后面无表情地手起刀落,在我哀嚎的时候,他只是鄙夷地斜睨着我。
那晚一定是没有风的,因为树林里只有我的惨叫声孤零零地回荡了一遍又一遍。
那晚一定没有其他动物在我身边经过的,因为我只看到了他轻盈离去的背影。
…………
“罗伦?你怎么了?”
关切的声音把我从痛苦的回忆中抽出,面前是穿着红白围裙,脸上略有些皱纹的女主人。
“不,我没事。”我勉强挤出一个微笑,“只是想起…以前的事情了。”
“孩子……”她的声音轻了许多,无措地搓着手,声音因为感伤.而有些颤抖,“你放心住在这里就好…”
女主人温柔地帮我把凌乱的头发理好,转过头看着阳台前的那一片绿意盎然的森林。
“多看看这些,别总是想那些往事。孩子,悲伤的事情就不要多想了。”
我点点头,正要照她说的好好欣赏这些正在长出叶子的树木,目光却被从下方传来的笑声吸引,下面有一个红头发的少年正指着另外一个脸上涂满了泥巴,正在狼狈地想要抹掉泥渍的女孩子放声大笑。
他的手就像是刚从泥潭中拔出来一样,看他现在嘴巴都快咧到耳朵根了,大概是故意把泥扔到了女孩子脸上。他摇头晃脑的样子不仅浮夸,而且让人担心他下一秒就会笑破肚皮。
我皱起眉头,努力克制着不要再回想起以前被同龄人嘲笑的经历,“阿姨,我以前没有看到过他。”
“他啊……”阿姨的嘴角也垮了下去,显然也对这个坏孩子十分厌恶,“他是前几天从那片林子里窜出来的,这两天总是在村子里和孩子们玩,一到晚上就跑回树林里了。要说也怪,我从没听说过这片树林里有住人啊。”
“是吗?”我扭过头不再看这让人反感的场景,“可是您前几天不是还教育劳文不要去树林里玩,说那里住着邪恶的女巫吗?”
“那是我们这一直流传的传说。”她一本正经地给我解释,“不过我们都很相信它,我们的父辈中有一个老战士,在战争中负了伤,那时候也才三十来岁,但是他有一次在林子里散步,再出来的时候就变成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子了。他说是遇见了一个红头发的女巫,嚷嚷着他伤势很重,不由分说就对他用了魔法,最后身上不过少了几个伤疤,代价却那么大…嚯,一个那么壮的叔叔,一天就成了老头子!”
我对这样神秘的故事很有兴趣,它让我想起曾经看过的童话……哦,我童年里少有的快慰!于是迫切地追问,“这是您亲眼所见吗?”
“是啊!而且那个叔叔后来只再活了十年就……唉……说实话,当时看到你从那个林子里爬出来,后面还跟着那么大的一条红鳞蟒蛇,我们大家都吓了一跳,还以为是……啊,罗伦,我烤了蛋糕,先去那边看着了,等会拿一块给你尝尝!”
她突然中止了话题,急匆匆地跑下了楼。我苦笑着目送阿姨,我知道她想说“怪物”,并且也对此表示理解。想象一下一个长得像人,没有右臂和左腿的满身是血的玩意在地上蠕动,身后还跟着一条有手腕粗、红得让人怀疑它才从鲜血淋漓的尸体中钻出来的大蟒蛇……谁都会害怕的。
不过这片林子大概的确有些神异,当晚我醒过来的时候,伤口已经止住了血,周围除了肢解时溅出的血液以外就再也没有别的血迹了。那蟒蛇也古怪,正好是在我醒过来的时候靠近,只是这样倒还好,但它一直在我身后穷追不舍,逼得我只能忍着剧痛匍匐前进,它则像个监工一样慢悠悠地跟在我身后,竟然一口都没能咬到我……
楼下的小女孩突然呜呜地哭了起来。
那个少年此时已经不满足于扔泥巴,开始捡地上的小石子,瞄准半天,夸张地扬起手臂,铆足了劲砸过去,但往往只能在少女脚边扬起一点灰尘。每次石子砸到地上的时候,她的哭声都会随之提高一个音调,而坏孩子就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再次准备扔下一颗石子……
我…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无奈于自己成了个残废。
幸好,女孩子的哭声很快吸引来了大人,他们把少年赶回了森林,警告他不准再来。
之后的几天,那个坏孩子仍然天天来,也仍然死性不改地缠着那个女孩,而且他们简直像是有约定一样,每天都在阿姨楼下碰面。
欺凌的手法虽然常常改变,但从来不会造成真正的威胁,这也算是让我稍微感到安心了些,我一直害怕会看到惨案在我面前发生,而我却因为残废而无能为力。
阿姨给我买了一只拐杖,虽然因为我少了一只胳膊,有些难以保持平衡,但只要加以练习,我想总有一天可以自由行走的,到那时,我一定要自己走到阿姨面前,给她一个拥抱。
这几天天气也都不错,我正好可以在院子里练习用拐杖走路,阿姨如果不忙的话就会跟着我一起走,生怕我摔伤;如果她有事情不在的话,她的儿子劳文就会在旁边看着我,他与我年龄相仿,比起我来却要壮上不少,而且是个很有同情心的人,不仅不会对我另眼相待,而且几乎把我当成亲生弟弟一样照顾。
村里的其他人也都是淳朴的好人,叔叔们路过看到我正在练习时都会做出加油的手势,其他阿姨们有的时候会给人递水、送些糕点,孩子们则是一边疯跑一边齐声喊着“加油”给我打气……这简直就是童话里的村庄。我决定,等我能熟练行走了,就要挨家挨户地拜访,给每个善意待我的人一个拥抱……啊,只有一只左臂或许有些困难……唉……
村里人对待那个坏孩子,可能是因为有些避讳,而且也没有实际上伤害那个女孩,大人们并没有采取什么强硬的措施,只是每天都会及时赶走他,并且嘱咐女生以后遇到那个坏孩子就躲得远远的。
结果她简直一点儿都没听进去。
劳文很想帮忙赶跑那个坏孩子,无奈阿姨反复强调要把他的事情交给大人处理,这大概也是为了防止劳文与女巫扯上关系,因此他才一直勉强忍着怒火。
但是今天的情况有些不一样了,很不一样。
在我绕着院子走到第五圈时,那个少年从地上举起了一块有成年人手掌那么大的砖头,大概是路两边的花坛上脱落的,看他那费劲的样子想必分量不小。
这可与平时用的石子完全不是一个级别了,要是真的砸到了那个女孩子的话……
“喂……”我拄着拐杖向前踏出一步想要制止他,但话音未落就有一道身影与我擦肩而过,带起一阵强风,仅一眨眼的功夫,劳文就冲到他面前,抓住了他正举着砖块的手,用力拧住他的手,迫使他松开砖块,怒气冲冲地瞪着坏孩子,我毫不怀疑他下一瞬间有可能会从口中喷出火来。
少年显得有些手足无措,眼神躲躲闪闪的,似乎想快点从劳文手里挣脱,但却没有那么大的力气。
“你这混蛋!”
劳文一声怒吼,眼见就要抡起拳头教训他一顿,那少年竟然没什么躲闪的意思,只是略带悲哀的闭上了眼睛…那表情比起放弃抵抗,更像是……母亲面对孩子的指责时选择无奈地接受…?
诶?我怎么会产生这种联想?
那个女孩在这个时候从后面抱住了劳文,仿佛是压抑了许久一般哭喊起来,“呜呜…劳文!”
“啊…莉莉……”
他只好松开抓住对方的手转而将哭泣的莉莉搂在怀里,笨拙地安抚她。坏孩子却没有趁这个机会反击或者逃跑,而是呆呆地愣在原地,直勾勾地看着面前相拥的二人,嘴唇微微颤抖着,甚至伸手想要触碰他们,但他的双脚却像是扎根在了地上一样,最后也只能烦躁地揉乱自己赤红的头发,默默地注视着这对抱在一起的少年少女。
我没来由的心头一震,意识到,他是在羡慕。
村民们渐渐被哭声吸引,那些和善的叔叔阿姨们现在却大多扛着锄头或者其他武器,一圈圈地把愣在原地的坏孩子围了起来,大概是他们终于克服了对传说的恐惧,决定好好教育教育这个森林里窜出来的野孩子了。
“臭小子!”
“魔鬼!”
“女巫的走狗!”
“滚出去!滚出去!”
骂声将这条不宽敞的街道挤的满满当当,我拄着拐杖站在院子门口,并没有与人们一起“讨伐”这个少年,我几乎可以想见现在被人们围在中央的他是怎样的不知所措,可以看见他飘忽的眼神,看见他又在揉弄自己的红发……奇怪,他明明是罪有应得,可为什么我对他感到同情呢?
人群突然一齐惊呼,像受惊的兔群一样稍微散开了些,我听见有人在喊“他变成蛇了!红色的蛇!”
红蛇!
我突然没命地支着拐杖半跑半跳地冲进人群,见到了狼狈地钻进森林里的红鳞蟒蛇,如记忆里一样暗红,如记忆里一样有手腕粗!
红鳞的蛇,红发的女巫,红发的少年……
“是它啊!就是她啊!它就是女巫啊!”
那一夜,我的伤口不是止住了血吗?传说中的她不是治疗了那个老兵的伤吗?
那一夜,不是它把我赶到了这个淳朴的村庄吗?而且一直都是虚张声势地吓唬着我,不就正和这个坏孩子欺负女生的路数一样吗!?
是的,是的!尽管不知道祂是什么目的…但祂肯定对人没有恶意…
而且或许,或许祂可以治好我的残废……或许……
我可以在阳光下奔跑,可以给那些可爱的人们一个拥抱?!
村民们可能是被突然的变故吓到了,也没有人追上来拦住我,总之我跟着那条红蛇一头扎进了密林中,狂热地搜寻着草地上它爬过的痕迹,以百倍于练习时的速度前进,将喧闹的善良的人群甩在身后。
再见了各位,再见了!感谢你们的善意,谢谢你们让我第一次真实地感觉到童话般的幸福!
所以现在的我前所未有地渴望能够在这个充满善意的世界里自由地舒展身子!渴望能够像这些花花草草一样重新萌芽,在春天里!在这样美好的春天里!
我几乎完全被这份狂热支配了,以至于当我回过神来的时候,我左手拄着的拐杖早就不知去向了,我像那天晚上一样匍匐在地上,嘴边是泥土的芬芳与青草的清新气味。但我心中却不像那晚一样绝望,正相反!我的心头被滚烫的希望填满了,我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甚至幻肢都在喜悦地抽痛着,以那份疼痛高歌可能迎来的新生!
“我说,你。”
有些清冷的女声从我头顶上传来,啊,这也难怪,毕竟在她看来我这个仅有一面之缘的人不但没有识相地远离这座森林,反而擅自闯到了她面前。
“我好不容易以最小的损耗帮你止住了血。”
“我好不容易把你赶到了那个村子里,你也的确被妥善地照顾着吧?”
她听起来好像很不满,啊,任谁都会不满的,毕竟我现在根本就是在践踏她为我做的一切。
我挣扎着抬起头,终于可以把这位传说中的魔女看个仔细。
她果真是一头如血的红发,只是比那个坏小子要长的多,像瀑布一样披在身后,使原本朴素的麻布长袍显得非同一般;眼睛也是如头发一样的红!点缀在她白皙的面盘上,犹如两颗在森林的阴影里照样能够熠熠生辉的红宝石…不,这听起来太轻浮了,应该说,是两潭深不见底的血红池水,我仿佛能从中看见漫长的岁月…与无尽的悲哀。
“你为什么要扮成坏孩子欺负那个少女呢?”
她耸了耸肩,“因为她希望可以与那个男孩子的感情更进一步。”
“仅仅因为她希望?”我眉头微皱,“你要了什么?”
她摇了摇头,“你见过哪个母亲向孩子索要回报的?”
这话好像别有一番我无法立即参透的深意,但听她的语气,似乎对人们没有恶意。
“母亲?我听说了你的传说。你的形象似乎与【母亲】沾不上边。”
她猛的往后撤了两步,双手捂着心口,一阵风拂过森林,带起一阵“簌簌”的悲鸣,她的声音微微颤抖着,“不对……”
“那个传说是真的?”
“不对!”她向前踏出一步,激动地把手在胸前一挥,仿佛要扫去那些流言蜚语,周围的树木顿时沙沙作响,仿佛在为她助势,“那个年轻人的伤很重…后遗症……藏的很深的后遗症,他们当然看不出来,但是如果再拖着的话……用不了一年他就会死于非命……难道你让我对他……对这么年轻的孩子置之不理吗?”
我捕捉到了真正关键的信息,昂起头,眼里闪烁着希冀,“也就是说,您的确可以治疗人类所认为的无法挽救的伤或者绝症,对吗?”
她警惕地扫了我的脸一眼,然后扭过头,抚摸着旁边一棵树粗大的树干,“是的。你想说什么?”
我用仅存的左臂支撑着自己勉强坐了起来,这才实际感受出她其实十分娇小,并不比那个被欺负的少女要高多少,这让我平添了一股莫名其妙的勇气。
“帮我重新长出手脚,你多少寿命都可以…只要给我留十年…不,一年就够了!”
“我当然可以做到这种事情。”她低头叹了口气,“但你会错意了,孩子。我没有夺走任何人的寿命,他们失去的未来只是被他们自己用作修补现在的补丁罢了……而你,如此年幼的孩子,你怎么能笃定自己能接受一个老迈的自己?”
“老头子也可以干活。”我没等她说完就接过话茬,坚定地死死盯着她,“四肢健全的老头子也可以给别人一个拥抱。而我现在完全就是个废人。”
她总算把目光移回到我的身上,但依然没有同意的意思。
“当然,我不会白拿好处的。”我赶紧补充,“既然你不需要寿命,那我就会为你提供别的帮助。”
“帮我?”她愣了一下,然后无奈地苦笑了两声,“孩子,你能帮我什么?我不缺吃穿用度,不索求金银财宝,世间几乎一切崇高的知识都在漫长的岁月里被我掌握。孩子,你帮不了我的。”
“你只是在说你不需要的东西而已,魔女。”我微笑着打断了她,逐渐提高自己的声音,“你正在被谣言困扰,你正在被所爱之人排斥。你爱着这个村子的人……不,你爱着所有人。”
血红的池水第一次被激起了浪花,即使是在树荫之下,我仍然清楚地看见她的瞳孔收缩,再次后腿半步,不可置信地看着我,“你是怎么……”
“我看过很多童话故事。”因为她的反应,我变得自信了起来,“真正邪恶的反派往往草菅人命,但你不仅没有造成任何真正的伤害,反而尽己所能地拯救着别人……然而你却被误解了。魔女小姐,我可以帮你解除这些误会。”
“……我要怎么相信你一个小鬼能改变我的处境呢?”
“我的确无法保证,但我会尽我所能。”她的眼中满是犹豫和期待,像一个正面对蜂窝的孩子,她很像避免被马蜂伤害,但蜂蜜实在太甜……更何况我根本算不上马蜂,“而且,即使我没有成功,至少,我可以陪在你身边吧?我可以想象,在过去的百年、千年里,您都是一个人藏在树林里,忍受着那些以讹传讹的谣言,连一个能说话的人都没有,只能把烦恼都诉诸草木……”
我原本激昂的声音在这时软了下去,我看见我说话的时候她始终在不安地捏着手指,在我说到“孤独”的时候她突然剧烈地颤抖了一阵,然后虚脱一般地扶着树干。我突然意识到她或许比我估计的还要向往人类,她或许忍受了远超我想象的孤独。我不是在和一个没有感情的魔鬼作交易,而是像每一个在母亲面前百般卖乖的孩子一样,用类似“以后会好好听话”的承诺来谈条件。
她盯着我的眼睛,仿佛想分辨这一席话究竟是真是假,然后她抬头仰望着碧绿的树冠沉吟了一会儿,终于深吸一口气——
“好…我答应……你先闭上眼睛吧。”
我生怕她改变主意,赶紧照她说的闭上眼睛,在陷入黑暗的同时听觉变得格外灵敏,灵敏得有些异常了:我听见草叶间小虫爬行的摩擦声,听得见晚风的低语,我甚至听见树林在向我道谢,感激的字句一直飘入我的脑海。
或许是因为即将承受奇迹,我有些兴奋过头,不仅全身发热,而且隐隐觉得衣服越来越紧,闷闷的感受越来越明显……
幸好春夜十分凉爽,这才排遣了我身体的燥热,仿佛有几滴露珠打在了我的幻肢上……
“好了。”
“结束了吗?”
“当然。”
我闻言将注意力集中在右手上,幻肢已经不再抽痛了。
我的指尖能感觉到晚风的微凉,脚掌则被满地细嫩的青草挠得发痒……
我慢慢睁开眼睛,在那失而复得的手脚进入视野的瞬间,时间的长河仿佛凝固了一瞬,我的心脏,我全身的血液,都在这一秒静止,就连自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喧嚣着的树叶都缄默不言。
“谢…谢谢!谢谢…感激不尽!啊啊……太感谢您了!”
一缕阳光适时地从树叶间泄下,我抬起头,用右手遮住光线,感受细微的温度差异,欣赏手上的光影浮动……我所有的注意力都在手脚上,以至于没有注意到变得更加低沉的声音。
“你老了五六岁。”她的声音依然冷淡,但是隐隐透露着些许自责,“抱歉,我已经尽量……”
“咚。”
我单膝跪在她面前。
“感谢您让我重新成为了一个完整的人。”我向她递出新生的右手,“我,罗伦,请原谅我刚才的无礼,您毫无疑问是我的恩人……我会永远待在您身边,成为您的仆人、友人……成为您所期望的任何一个人;我会穷尽我毕生心血,奉献我一切精力为您拨乱反正。现在,请允许我询问您的大名。”
“……萨麦尔。”
她伸出手,犹豫着要牵起我的手,但一碰到我的指尖,就闪电般地把手抽回,匆忙地转过身去,双手背在身后,长袍与发梢都被微风撩起,她向着密林的更深处迈步。
“走吧,罗伦。”
后面都是糖!都是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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